金科师傅头戴着毡帽,留着胡须,站在车门边上抽着土烟,他今天要把我们带到川滇边境上的泸沽湖。从丽江到泸沽湖要大半天,翻过5、6座大山,跨过金沙江。从上车到下车的8小时内,金科师傅跟我讲了他的故事。
我叫金科,是摩梭人,家住在泸沽湖边上的某一座山的半山腰。泸沽湖一周都是摩梭人的家,我也是土生土长的摩梭人。摩梭人以打猎打渔为生,整个村庄都没什么文化。但是我父亲很有远见,他一定要送我去学堂读书。泸沽湖没有学堂,最近的学堂在县里,要翻过两座山,走两天两夜。那一天我背起书包,带上铺盖就去了县里,认了个先生,在学堂旁边找了个小屋住下了。每周我的长辈会轮流挑吃的给我,在小屋住3、4天,再回去,换另一个长辈过来,因为我是村庄的读书人,家族的希望。
我一开始只会摩梭语,而摩梭语是没有文字的。先生就教我汉语,教我写字,教我计数。先生是一个很老很老的人,我是他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摩梭族学生。先生对我很好,几乎将他毕生会的知识都要传授给我。几年后我告别了先生回到了泸沽湖,我成了村里最有文化的人了。村里有大事的时候,村长就会来叫我。金科啊,他说,今天村里发大米,你是唯一一个认字的人,你来帮我记录下吧。我义不容辞地接下了这个任务。过了30年后我再回到泸沽湖的时候,村长不时还会拿出当时那张宝贵的记录给我看,那是我们村第一张文字资料啊。不过我现在已经认不出我当时记录的是什么了,因为当时我只认得100个汉字,有十分之一还是数字(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),所以有很多字都是我临时创造的。先生告诉我我已经很厉害了,短短几年时间就认得了100个汉字,他读了几十年的书,也不过认得300个汉字罢了。
摩梭人的恋爱是真诚不掩饰的,不是为了结婚也没有家庭房子钞票的困扰,喜欢就在一起,成为“阿夏”。在湖边经常堆起篝火跳起舞,在火光跳跃中女孩身姿曼妙,姣好的面容或明或暗。你可以拉着她热烈地跳舞,疯狂的跳舞。你喜欢她,就拉着她的手抠抠手心。如果她也抠你的手心,那就算成了,晚上夜深了就可以偷偷去女孩的家里,第二天天亮之前回家。我回村里之后就见到了杨梅。她跟我一样大,那是17岁的光景,住在湖对岸的另一个村里,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。那天我们去格姆女神山朝拜。格姆女神山就是里格村后的一座山峰,山顶常年云雾缭绕,住着泸沽湖的格姆女神。她穿着一身红色包身长裙,围着蓝色头巾,低头安静地走在山路上。她的脸蛋泛着红光,我走在她旁边的时候,她都不抬头看我,我就这么一路跟着她。等到了晚上的时候,燃起了篝火。我跑过去抠她的手心,可是她也没理我。我就这么坚持抠了6年手心,都没有得到回音。
这中间我还交过十几个女朋友——当然是同时在一起的。不过我知道她们没有一个真心的。有一天我开着北京吉普翻山到西藏那边。往西藏的路要难走多了,至少得开个三五天的,所以车上得装上足够吃的喝的用的。可是刚开了第2天,我的北京吉普就坏掉了,抛锚在这深山老林中。那地方要靠自己走出来,也得走个半个月了,没有累死也饿死了了。于是我给我的十几个女朋友群发了短信,让她们借点钱,找辆车来救我。可是她们听到借钱就没有一个回我短信,于是我就跟这些女朋友毅然决然地分手了。
直到后来有一次篝火晚会,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去抠杨梅的手心。可是这一次不同,一股闪电从我的手心直接传导到我的心脏。她终于也有了回音!那天晚上等所有人都散了,杨梅也回到了自己的家里。我偷偷从家里拖出一艘小船,拉到湖边,朝着杨梅她们村划去。那夜没有月亮没有云彩,湖面黑暗而寂静,只有我的小桨划开水面的声音。划了好久才到了她们村,水边有个小木屋,半边露在水面上,下面的四根木桩插入水底,有一个房间幽幽亮着黄光。我把船系在木桩上,从窗户爬进了房间,就看见杨梅低头坐在桌旁,只穿着贴身的衣服,身姿曼妙,煤油灯照的她的侧脸或明或暗。
第二天天没亮我就跳上小船解开了绳子,睡眼朦胧地划开了水。从那天我起跟朋友们就离开了泸沽湖,开始闯荡天下。
金科师傅一打方向盘,从两山中间的鞍部冲出来,下了几个发夹弯来到水边,停了车开了车门,把乘客都让下了车,又呼地开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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